绿里黎

    写的时候没有CP感，看出CP感的朋友们请不要大声说话，安静看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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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黄昏。

    天色阴阴，暮霭沉沉，满目萋萋荒草中，青衫书生正牵着一匹瘦马缓步走来。

    在这片荒原上候着的灰衣人低低笑了一声，摘下斗笠，合起手中的伞，连带收起了隐藏在伞面下的脉脉寒光。

“王杰希，你竟当真来了。”他道，“方才我还思量着要不要跑路——毕竟是微草堂堂主，如若你招来一群手下围攻，我也要吃不了兜着走。”

青衫书生面色平静：“我既然来了，就不会带人围你。叶秋，多年不见，忽然着人传信于我，所为何事？”

叶修打量他神色，品了品周遭气氛，放弃开个玩笑的选择，开口直奔主题：“我将东渡。”

王杰希牵着缰绳的手一顿，慢慢看向他眼睛：“东渡？”

“对啊。”叶修颔首，“年前偶然救得一位海商性命，听他说起四海风俗异闻。正好我已经走遍了这大好河山，是时候去看看那些外邦风景了。”

“何时回来？”

“不知。”这人答得干脆利落，“所以我才传信于你。这一走短则数月长则数年，说不准一去便再无归期，自然要与亲朋好友一一作别。”

王杰希默然片刻，细微地叹了口气：“原来如此。我道为何旬月以来蓝溪阁和百花谷的人马镇日奔走打探消息，甚至跑到了本堂辖下。这么说，黄少天和张佳乐都已见过了？”

“不该告诉黄少天的。”叶修想到这事就头疼，“原本张佳乐那里安抚妥当，结果这家伙不仅自己瞎闹，还一封信去了百花谷。两伙人联手闹将起来，我半路险些被抓回去。”

“黄少天虽然在蓝溪阁颇有声望，却也难调动如此规模的人手。”微草堂堂主轻描淡写地补充，“看来喻文州也在背后调度统筹。”

叶修牙疼地“嘶”了一声：“一个个都如此兴师动众，不就是出海远行吗。”

“海上风浪莫测，谁也说不准天意如何，是否能安然回返。”王杰希垂下眼睛，“你不说实话，也不会有这许多麻烦。”

“你说这话，是想我骗你？”

“你从未欺我。”王杰希语调诚实地阐述。

叶修顿时无话可说，只是有一件事情：“呃，那什么，我还是骗过你的。”

王杰希朝他投来了目光，叶修却忽然变了心意：“算了，也不是什么要事。”他将手中伞在地面一戳，借力站直走到王杰希身侧，偏了偏头示意他向前看。王杰希顺着他指点方向看去，竟望见了隐隐约约瑰丽天光。铅灰色阴云攒簇成团，氤氲出静沉的紫，这一轴风雨欲来的画卷当中道道青光垂落天际，各自之间以淡薄宽广的同色光芒缀接，如同天女裁苍天白云织就一幅裙摆，衬得天穹之下一座城郭轮廓漆黑鲜明得近乎锐利。

眼前景致如斯奇异曼妙，以至于王杰希禁不住怔了一瞬，耳畔传来叶修带笑的声音：“如何？”

“极美。”他回过神来，侧目去看走在身边的人，“这就是你来此地的原因？”

“被你料中一半。”

那如水清澈的天光落进叶修眸中，无端多了几分温柔之意。他极目望去，轻声道：“此处天象特异，有位故友曾与我相约来此，只是终究未能成行。”

他声色略显寂寥，王杰希一语不发，二人并肩缓步走向那座小城。瘦马哒哒地迈着蹄子，风声瑟瑟，吹来灰黄尘沙渺然如雾，枯白的长草随风摇摆，满目萧肃苍茫。携伞之人身形笔直如剑，言辞一转，语气坦荡到了有些随意的地步：“我记得上次见面，我欠了你一壶酒。”

“玉罗春。”王杰希答，而后若有所觉，“所以？”

“这城里有酒家，我去买些酒来，晚上随我去看个地方。”叶修向他一笑，反手将斗笠递给他，“夜间风沙极大，戴好。”

小城城墙以岩石垒成，多年未曾修缮，十分破败，门旧，砖旧，连看守城门的两个老卒都旧得不知经历了几多星霜岁月，脸上的皱纹里积了无数前尘往事人间烟火。叶修熟门熟路带着王杰希入城。城中人烟少得奇异，他们走了半晌也不见几个人影，王杰希面上疑惑一现，身边的人便知机地开口解释：“城中居民以为天象不祥，日落便关闭门户早早休息。我们得快些。”

二人皆加快脚步，终于堪堪在小店打烊之前买到了酒，顺手取了存在店中的包裹。拎着两袋酒，牵着一匹伶仃瘦马，叶修随手把伞往马背褡裢里一塞，招呼身后的青衣人：“跟上，去晚了可不好。”

一灰一青两道影子浮在黄沙之上渐渐远去。

城外荒无人烟，只有丛丛白草倒向两侧，为行路人指出方向。叶王二人沿着前人踏出的小径前行。走了不过一时半刻，叶修回头道：“接下来走的可不是正路了。”

王杰希走着走着落后他半步，此时望着他：“你要带我看什么？”

“别急呀大眼。”叶修笑道，“你可信我？”

自从他们各自声名鹊起之后，叶秋便再也没有唤过彼此少时相互起的诨号。如今旧事重提，王杰希心中波澜顿生。他按捺住心中的感慨，淡静道：“若是身在中原，我是怎么也不敢信你的。”

“此地却不是中原。”叶修听懂了他的暗示，笑容开怀，“你倒是别扭得一如既往。”

“比不得你‘耿直’。”王杰希小小驳了一句，“说罢，要我做什么。”

就见叶修在手中布包里掏摸几下，摸出条和身上蔽旧衣衫一色的布带，宽约三指，长约一尺。他握着布带朝手边牵着的马比划：“骑上去，遮住眼睛。”

王杰希眉头一挑，直接拿过布条覆住眼睛，踩着马镫利落翻身上马。满目荒草颜色尽数隐没，唯余一片无天无地的黑暗。